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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潔有一個人人羨慕的現在:有美國綠卡;月工資24萬,還是美元;有個華裔丈夫,博士學歷,也在美國有個不錯的工作。而潔本人卻是大專。潔有個人人都不羨慕的身世:五歲時就死了母親!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她母親渝的離去仿若和她還有些許關係。渝是下鄉知青,其父解放後擔任過某市民政官員,可惜文革中被關入牛棚,母親也不堪凌辱跳樓自盡,否則渝也不用到農村受罪。渝沒有把寶貴初戀給予潔的父親,而是給了一起下鄉的另一年輕人。某些人戀愛是為了撫慰另一方一生,某些人戀愛是為了撫慰自己一時,渝的初戀不幸交給了後者。那個在下鄉期間被渝充分撫慰過的年輕人一有了回城之機,便把毅然決然的背影留給了渝,也把千瘡百孔的心靈留給了渝。對感情萬念俱灰的渝在當地人的撮合下,嫁給老實巴交的潔的父親桿,生下了潔的哥哥滬和潔。渝翹首以待相依為命的父親平反後把她調回城,故而時常到縣城走動探聽消息。76年對全中國人來說是個悲痛的年份,對潔一家而言也是個黑色的年份。這年春天渝沒有等到父親平反的消息,等來的卻是老人已死在獄中的噩耗!等渝雙眼紅腫,頭髮散亂的回到家,木訥的桿不知如何寬慰,只是給妻子拿把凳子,倒了杯水,然後蹲在妻子腿邊仰臉呆看渝的反應。對農村的桿來說,給他添了孩子的妻子就是他的心、他的魂、他的全部,妻子哀傷,他心更痛!五歲的潔不懂得大人的傷痛,仍拿著一段木炭在屋內歡快地畫畫抒情。工夫不大,在裡屋抒完情的潔蹦蹦跳跳地出來,用小手扯住渝的袖子央求道:娘、娘,快來看我畫的小人兒!渝憐愛地看了眼孩子,機械地站起來,由潔領著朝她的畫作趕去。一個長髮披肩、空眼哀睜、長舌曳面的惟肖婦人正躍然牆上!渝的臉霎時變得雪白,淒然無望地望向屋外!緊隨而來的桿惱怒地用左手抓住女兒肩頭,右手揚著悲憤地問:誰讓你畫這個的?沒人教潔畫過畫,對肖像畫一竅不通的潔竟無師自通!「這幾天牆上老顯這個小人兒頭,我看著好看,就又描了描!」潔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回答時一臉的委屈!桿擔心地看了下妻子,走過去溫柔地扶了扶渝的雙肩。『別嚇著孩子,跟她沒關係!』渝慘然一笑,說我堅強著呢,甭擔心!可就是這堅強的渝,竟在這晚趁桿不注意,用口袋繩把自己吊死在了房後的小榆樹上!潔幼年喪母,身世不可謂不淒慘,但更淒慘的是--桿經受不住喪妻之痛,也瘋了!瘋得四處亂跑,瘋得滿地亂滾,瘋得髒臭不知,瘋得什麼都往家拾掇!所幸他還認識家門,知道自己有孩子,偶爾鄉鄰送他些好吃的能拿回家給倆孩子留著;所幸桿還有個善良的願拉扯孩子的弟弟,能讓潔兄妹倆找到些須家的感覺。
   但叔叔雖親畢竟不如親爹娘照顧的到位。潔至今能清楚地憶起被小孩在身後追著喊大傻子而狂奔的那些驚恐日子;能清楚地憶起吮著手指看有娘的孩子撒嬌、炫耀似得咂咂有聲吃食品的那些傷懷歲月;能清楚地憶起因瘋父誤拿別人東西而被堵著家門、罵不能還口的那些屈辱時光;能清楚地憶起被人作弄食用浸泡尿液的爆米而流淚的那些噁心場景!吃是饑一頓飽一頓,穿也得等鄉鄰的好心,只要不露腚,誰來問暖噓寒?潔和哥哥冬天手腳必有凍瘡,口子大如小兒口;夏天全身定出痱子,抓痕常如爛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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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熊迷小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